苹果失败的CSR审计 可成科技污染环境与危害工人健康的报告

执行总结

可成科技（宿迁）有限公司是全球轻金属业领导厂商之一，主要生产笔记本电脑、数字摄影照相机、数字通讯磁盘驱动器等3C产品的配件。可成集团总部位于台湾，下设六家大陆分厂，主要客户包括苹果、IBM、戴尔、惠普、索尼等知名品牌。

2014年，中国劳工观察发布了一份关于宿迁可成工厂的调查报告，披露了招聘歧视、安全培训缺失、加班多工资低等一系列侵权现象。2017年10月到2018年1月期间，中国劳工观察再次派遣调查员前往宿迁可成工厂进行调查。调查期间可成的主要产品为苹果配件。

过程中，我们发现可成在职业健康安全、环境污染和工作时间安排上都存在严重问题。2017年5月25日，可成工厂A6车间发生了一起毒气中毒事件，90名工人因此住院，至少5名工人进入重症监护室。2017年6月，位于江苏宿迁的苏州宿迁工业园区管委会发布了事故的调查结果公告。

本次调查的首要发现是工厂的排水污染问题。工厂排水有很多白色泡沫，这些白色泡沫直接进入公共下水道。咨询过相关专家和检测机构后，我们于12月26日按要求对工厂排入下水道的废水取样600毫升，并送往江苏省昆环检测技术有限公司对其化学需氧量(CODcr)、生化需氧量(BOD)、悬浮固体(SS)——三个常见的水质量指标——进行检查。1月4号收到的检测结果，显示工厂排放水的质量指标超标。其中，CODcr和BOD的检测结果分别是278mg/L和45.8mg/L，显著高于江苏规定的排放标准80-120mg/L和20-30mg/L。江苏省水污染物具体排放标准请参见此处。参与调查的人员已经向宿迁市环境保护局提供检测结果，并实名举报可成。


（工厂废水质量指标检测结果）

（从调查员在10月8日入职工厂到12月26日取样送检 ，每天都会看见到新的白色泡沫的废水漫溢到人行道上）

（水样采集点具体地址）
工时安排方面，正常工作日本应为国家规定的周一至周五，周六厂里安排加班双倍工资，周日休息一天。可成却在部分车间实行“七班六轮”，让工人周一至周五轮流安排休息一天，也就是说先休息后补班。按照这种工时计算方式，周六算作对工作日正常工作的补班，而周日依旧被算作正常班，也就是说工人没有一天能获得双倍工资，这意味着工人每人每月会减少500元左右的加班收入。

中国劳工观察向苹果反映了调查中发现的一些问题，但苹果称该厂曾经接受并通过了超过五十次验厂审计。

可成的具体工作环境情况如下：

• 入职需要体检，费用由应聘者自付，离职员工并没有体检。如果工人患上职业病，很难判断这是否是在工厂工作的结果。

• 该厂规定的安全教育共计24小时，而实际执行时间不足1小时。培训的主要内容是由工作人员发给每人一张试题，念一遍答案，并要求员工自行填写。工人对岗位上潜在的风险一无所知。

• 辞职当天不能结算工资。无论何时辞职、何时离开，只能在下个月5日收到工资。
• 通过劳务派遣公司进入可成的，辞职难度较大。申请离职的派遣工人会被可成工作人员训斥，派遣公司往往不会顺利地答应工人的辞职要求。

• 可成工作规则小册子注明工作时间为5天8小时，但实际操作中通常是每天10小时，每周6天。

• 基本工资仅1950元。

• 2017年11月，部分工人因“打印机故障”未能收到到工资单。

• 派遣工的在试用期内不交社保，自主应聘的工人在试用期内要缴纳社保金。入职三个月后才会发放社保卡，而在没有发社保卡的三个月里，如果工人生病，只能自费看病。

• 有员工在食物里吃到头发，也曾有多人反映在吃过食堂提供食物后出现腹泻。

• 洗漱区热水供应不足，因此有人不得不放弃洗热水澡，在冬天仍然继续用冷水洗澡。敞开的洗漱区没有加温或者挡风设施，温度很低，已经陆续有人着凉咳嗽。

• 工人没有获得足够的安全培训。

• 车间所有人员除自戴眼镜的，都是裸眼操作，安全风险较大。

• 工人在生产过程中会接触到有害物质，但工厂并未说明具体接触到的品名，工人也无从了解这些化学品对人体的潜在危害。

• 可成车间污染严重，调查人员在工厂工作四周后，感觉肺部不适。这是工人之间常见的问题。

• 车间内CNC机器轰鸣，噪音巨大，长期在高噪音环境下工作对工人的听力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 地面常常有油污，导致人滑倒，有骨折风险。

• CNC机器操作工人手部长时间接触切削油。虽然每天有发橡胶手套和棉线手套，但在使用过程中，棉线手套很快就吸收了很多油污，手部就与吸满切削油的棉手套直接接触了。久而久之，会导致手部皮肤瘙痒、脱皮。

• CNC车间为工人提供的棉布手套潮湿、有水迹，看起来不像新的。

• 用增压气枪的工人，切削油和金属角料飞溅到操作员的头面部，而工厂提供的防护工具只有一个一次性的纸质口罩，仅能保护切削油不溅到嘴里和脸上，但是切削油经常溅射入眼睛，导致眼睛酸痛流泪，长期眼部充血。 班组长也不曾告知员工切削油是否对人体有害以及相应的防护处理措施。

• 车间大门仅仅留有30厘米宽的口子，有相当大的安全风险。

• 宿舍楼没有消防通道和紧急出口。

• 缺乏有效的工会-工人并不知道谁是自己的代表，也不知道是否开过、什么时候开过职工大会，更没有参加过职工大会。

• 工厂排水污染环境。

• 员工不被允许将自己的考勤记录打印出来保存。

【工人案例】：

a. 一对年轻夫妇，陕西籍，双方都是可成B区的工人。11月初，女方流产，出院后，二人带着医院诊断报告、病历，到可成B区西门员工关怀中心的离职面谈处，要求办理辞职手续，返回家乡。人事部门在女方的辞职单上签字同意了，但是拒绝批准男方的辞职申请。男方陈情，妻子身体衰弱，没法单独坐十多个小时的长途车，必须有人陪同，自己辞职也是为了一起回去照顾妻子，只批她一个人走，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人事部门员工态度坚决，不批准，让他找介绍他进厂的中介谈。他与中介打电话，中介方也是不批准，说“反正你不能走”、“要么你旷工自离算了”，他当时愤怒地对着电话喊：“我老婆在这里上两个月班就流产住院，流产了！你们有没有人性！？”，听他语气快哭出来了。之后女方与中介通电话，反复求情约半个小时，中介才批准男方的辞职。
通过对该夫妇的访谈，我初步怀疑流产与车间里的油污气味、噪音、长时间站立工作缺乏休息等因素有关。未获得他们的联系方式。

b. 一男工人，徐州睢宁人，约26岁，进可成约三年，在成型车间工作，该车间粉尘严重。该员工入职一年左右时候患鼻炎就诊，之后继续上班，但不到一年再次复发，2017下半年，鼻炎曾复发两三次，他忧心忡忡，怀疑自己得了尘肺病，在12月中旬悄悄地旷工离开了。调查员通过对与他同宿舍的工人的访谈了解到了这个案例。成型车间会产生大量金属粉尘，而工厂配给的口罩薄而且密封性差，类似医用一次性口罩，起不到防护作用，吸入呼吸道的粉尘很可能积累致病。

c. 一名女工，32岁，河南人，可功CNC部门操作工。在CNC车间工作约两个月，听力受到影响，现在不敢在人流密集处停留，会感到头晕、烦躁。对车间里的油污气味不适应，常常感到反胃，多次调整岗位、车间。CNC车间的噪音大、油污气味重，车间发放给工人的劳保用品（耳塞、口罩）防护作用微弱。

d. 调查员本人在可功CNC生产线做螺丝装卸。在厂工作约一个月后，眼睛多次被切削液、金属碎屑溅入，导致眼睛疼痛、有异物感、视力下降。离职一个月后眼内仍然有血丝。CNC车间的操作工应该配备护目镜，但是在CNC机台上的作业指导书上没有注明该项，车间也没有为工人发放护目镜。

5月25日可成科技（宿迁）有限公司A6车间不明气体调查结果通报

经调查，本次事故是可成科技（宿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可成科技）A6车间空压机螺杆轴承磨损造成的压缩机机械故障引发的次生事故。由动力空压机发生轴承座与螺杆抱死的故障会因摩擦产生大量热能，造成螺杆缸内润滑油裂解产生小分子烃类物质，并含有添加剂分解产生的硫、磷等化合物，形成刺激性气体，通过压缩管道系统进入工作台，并在车间内散发，引发操作人员出现不适反应。
目前，经市环保局检测中心、应急中心和第三方机构江苏创新安全检测有限公司对可成科技A6栋车间持续监测，厂区周边环境及作业场所各项监测指标均符合国家标准要求，未发现异常情况。所有出现不适反应的员工已全部出院。
我们已对本次事故开展责任调查，根据调查结果，将依法对责任单位和责任人予以处理。
苏宿工业园区管委会
2017年6月1日